Irma's Blog

1/26 下午4點多，養護院打電話給Q老大的爸爸，
Q老大的祖父身體狀況不好，一直很喘。

我按耐著我心中的疑惑，一直等到約5點多，
Q老大出門和朋友去聚餐，而我忍不住的把心的話說了出口，
我央求Q老大的爸爸是不是可以早一點去看養護院中的阿公，
因為「喘」這樣的症狀，如果稍不留意，很有可能是需要插管或是有生命危險的...

在我曉以大義的告知後，約莫六點我跟著Q老大爸爸一同到養護院所，
一看到躺在床上的阿公，因為喘顯得焦躁不安，不時的想要摘除氧氣。
在我詢問過護理人員後，直覺反應告訴我，阿公出現瀕死症狀已有兩天，
今晚可能是關鍵，提起勇氣，告訴Q老大的爸爸要有心理準備並且即刻送醫。

隨後，我就跟著救護車陪著阿公一起入醫院的急診室，
當班急診護理人員一看到我，知道我是社工，隨即告訴我阿公的狀況恐需要插管，請我問問家屬的意見。
我的心頭一震，沒想到真的如果所推測的一般...
焦急的我打了電話給Q老大，要他放下手邊的聚會先趕過來，
另一方面先打給Q老大的母親告知目前情況不是很好，確認阿公是否簽署過放棄急救同意書(DNR)。

沒過多久，趕來的Q老大和Q老大爸爸一同到了急診室，
我向他們說明了現在的狀況，請他們和所有在外地的子女連繫溝通，是否需要插管。

大約七點多，醫生來向我們說明阿公所有的生理數據，再再顯示阿公狀況不好，死亡已不可避免，家屬是否要插管...
當下Q老大爸爸無法做出決定，而我則在這時候一一的在電話中像正趕回來的其他Q老大叔叔伯伯說明現況。

急診醫生正幫我們排加護病房，並且提醒我們插管的事情。

大約9點多，所有人到齊在急診室中，事情來的快又突然，所有的人也都陷入不捨與悲傷中，
在Q老大阿嬤的表達下，確認不要讓阿公插管，
但同意書的簽署仍然陷入膠著，
那一個拋下Q老大女友的角色身份，換上醫務社工的角色，再次向說明所有選擇的可能性與預後方向，
說完後，得到一致的決議--『不插管，讓阿公透過藥物控制，安寧緩和的方式離開』

當我去拿DNR同意書和板夾時，心頭還是震了一下，
原來這跟我們在提供一般民眾協助時的感覺是這樣的不同...多了哀傷和不捨。
走到了阿公的病床前，Q老大的爸爸叔伯們面對這張同意書，也是有些遲疑。

Q老大媽媽看到了這樣的狀況，當機立斷的開了口，要大家簽名，後續的醫療處置才能有所動作，
第一個拿筆簽名的是Q老大爸爸，而我為了避免後續他們兄弟間發生爭執，
所以要求三個兄弟都簽名留下資料，簽署完的同意書立馬交給急診醫師，
請他退掉加護病房，改幫我們聯繫安寧醫師，由安寧醫師收案。

時間來到11點，任何的緩和藥物沒有進入阿公的體內，有的只有抗生素(阿公是肺與腎感染、伴隨呼吸、心臟衰竭)...
安寧病房沒有床位，只能先收一般病房，值班醫生一見到我，
當下告訴我，阿公所有的檢驗數值都不佳，如果想留一口氣回家，現在就可以回去了...

原諒我的私心，我總希望讓阿公的喘得到控制，大致和醫生談完家屬期待後，
醫生與所有家屬一同開家庭會議，而我一個人留在病房中，陪伴著阿公。
一面做著臨終準備，我在阿公的耳邊親親的告訴他：
「阿公，你的生命到了終點，但我們都會在一旁陪你，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你痛苦，一定會讓你安然的逝去，如果你的靈魂會擔憂，就記得當你要離開時，請順著白色的光走，你會看到你心中的神，祂會帶你走，無需要感到恐懼」。
阿公持續很喘，血壓和血氧一直量不到，受不了的我傳了LINE給Q老大，
要他控制會議時間，讓醫生先出來開藥，好讓護理人員用藥...

大約11點半，護理人員終於將緩解喘的藥物用上，
我心中的大石放了下來，接下來就只能等待了...
我告訴Q老大，有什麼話就要趁這時後告訴阿公，請所有家人都可以跟阿公說說話，無論好的、壞到、愛的、道歉的、道謝的通通都可以說...

另一方面，再請Q老大的父母要回家準備、騰出空間，隨時準備病危返家的阿公。

晚上12點，家屬決議今晚所有人留下來守著阿公，而我因為隔天要上班，所以先回家洗澡休息。

凌晨2點，Q老大的簡訊傳來：「阿公走了，我們回家了」回了電話給Q老大，告訴他想哭就大聲的哭吧~沒有什麼哀傷是需要壓抑的...

而我在隔天的一早先上了下午的假單，一個早上先將自己所有病房照會的個案都處理完，陪同Q老大辦理死亡診斷書。

如果，阿公早一點表達自己的意思，是不是可以在急診時就採安寧緩和醫療方式，讓他的身體獲得症狀的緩解，是不是就不會這樣不舒服，
阿公在急診時的照片，我沒有刪除...一直留著，自己走過這樣一遭，是不是許多病人與家屬都在急診室裡經歷過這一切，
但他們身邊沒有一個可以提供他們完整說明與解釋的社工，讓他們可以有充分的醫療理解後做決定。

經過了幾天的沉澱，除夕夜一早當我不知道要帶什麼衣服回家時，卻在我的行李箱裡，塞了ACP意願書，
我想回家跟我那80-90歲的阿公阿嬤好好談一談，問問他們的意思。

是老天爺幫我嗎？我也不知道，但當我下午一回到家，跟我的阿嬤說起這個的時候，她立馬就說她要簽...
因為中午姑姑、爸爸、爺爺和她，也都談及此事，
爺爺說他的老同鄉，因為家人的不捨不放棄，開了氣切綁在床上，幾度那位爺爺都想拔了呼吸器，但都被家屬制止，
那位爺爺長期臥床，身體有傷口、小腿肌肉也萎縮，他們兩老不想過這樣的後半生，而姑姑也開玩笑的說，如果真這樣她無法照顧一定會悶死兩老...

所以，當我拿出來後，爸爸、姑姑分別幫爺爺、奶奶當了見證人，而我和妹妹則擔任單身未嫁姑姑的見證人，
簽完的那一刻，奶奶開心的笑了，她對姑姑說：她好開心，她可以自己作主，不要被插管，也不用擔心被姑姑悶死。

呼~政府你們真的準備好了嗎？醫院端你們也準備好了嗎？老人化的照顧問題，正慢慢的如大浪襲來......